美国建筑师 Brian Mac 在底特律附近长大。他于1988年毕业于底特律大学建筑学院，并在之后的五年为位于安娜堡市（Ann Arbor）的建筑保护单位 Quinn Evans Architects 工作。在那里，他逐渐热爱上历史建筑的细节，并于1992年工作期间成为了一名注册建筑师。随后，在对这一职业产生了短期的幻灭之后，他搬到俄亥俄州（Ohio），在一个青少年重罪罪犯的治疗中心工作。
结束了治疗中心的工作后，Mac 转去朋友的小型建筑工作室工作，同时积极参与社区工作。Mac 开始意识到对自己所设计的东西充满信心的重要性，他想学习如何用自己的双手亲身建造。于是，他开始和木匠一起工作，试图弄清楚建筑是如何搭建起来的。1995年，Mac搬到佛蒙特州（Vermont）以寻求更好、更充实的生活。
《美好生活》（The Good Life）的作者海伦·聂尔宁与斯科特·聂尔宁（Scott 和 Helen Nearing）是一对离开城市，前往乡村追寻家庭和睦、身心健康、自力更生的田园生活的夫妇，他们曾在佛蒙特州的乡村隐居过很长时间。Mac 在读完他们所写的这本书后，对田园生活心生向往，萌生了搬去佛蒙特州开启新生活的愿望。搬迁发生在1994年，Mac 很喜欢当地厚重的历史积淀和同时可以尝试新鲜事物的自由。他在疯狂河谷（MadRiver Valley）定居下来，很快就遇到了建筑合伙人 Jim Converse 和 John Seibert，他们是 Birdseye 公司的创始人。当时的 Birdseye 成立已有10年，是一家由众多能工巧匠组成的建造公司，专注于建造高品质的定制化住宅和其附属设施。他们最初聘请 Mac 作为木匠。然而，幸运的是，Mac 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原先的建筑师被解雇了，该项目便急缺一名新的建筑师。于是，Mac 向业主透露了自己建筑师的身份，这名“深藏不露的建筑师”便被提升为建筑项目的负责人。在那之后，Birdseye 也逐渐扩张，从原先的负责建造、现场工作以及木材金属的制造转变为一家全流程的建筑设计及建造公司。在过去的25年里，Mac 将其建筑设计部门打造为公司的核心力量，Birdseye 的员工数也从9人增加到60人，最多曾同时负责20个项目。以下是我从 Zoom 与 Brian Mac 对话中精选浓缩的内容，涉及到他想要实现什么样的建筑、专业上遇到的挑战、他最喜欢的三个住宅项目，以及他对于建筑师可以将建筑空间变为承载情感和欢乐的艺术品的信念。
VladimirBelogolovsky：您最近说过：“我认为建筑是一个需要挑战才能逐步找到自己位置的行业。” 经过长达25年的实践，您如何定义您目前在该行业中的位置？
BrianMac：我想说想法其实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着变化。但老实说，我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我忙于走自己的路，并在这个过程中寻找有趣的机会。同时，为了避免被行业孤立，尤其是住在佛蒙特州这样人口低密度的地方，我确实在努力跟上这个行业的步伐。例如，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参加了六次美国建筑师学会（AIA）。对我来说，保持建筑师的思考和新鲜的想法很重要。我很想知道其他建筑师在做什么，特别是我自己所在的地区。即使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我也积极参与美国建筑师学会学生分会，只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建筑行业最近兴起的想法和热潮，去发现更多可能性，更不用说这也是与其他建筑师接触以及旅行体验其他地方的好机会。
VB：关于 Birdseye，您说过：“这些年来，我们探索出了如何经营一家建筑设计和建造结合的公司而非仅仅聚焦于设计或建造的方式。”您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BM：我们想要在建筑设计上取得更大的进步，而不是专注于技术性上的提升。作为一家根植于本土和传统的公司，我们希望坚守我们的初心。例如，在这里，我们更容易以匠人的身份推销自己，而非当代建筑师的身份。这种模式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策略，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凭借设计的住宅项目而闻名了。美国其他地方的人也想委托我们为他们设计住宅。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放弃项目中的建造和工艺部分，通过增加项目数和投身其他建筑类型来更专注于建筑设计部分。但我们没有这样做。我们从一家建造公司成长为一家建筑设计及建造的工作室，我们希望保持这种全方位服务的模式。业主对我们感兴趣正是因为我们有建造和工艺方面的能力。不过，正是我们的建筑设计赋予了我们独特的个性。我们必须保持我们的独特性，又要保持与建造工艺方面的相关性。除了建筑师，我们还聘请了工匠、木匠、金属匠人和机械操作员来创作经久不衰的艺术品。归根结底，我们对建筑与建造艺术之间的密切关系，对创新与传统之间的独特平衡很感兴趣。
VB：您能谈谈你们在佛蒙特州设计的斜坡谷仓（Bank Barn）吗？你们是如何一步步得出设计方案的？
BM：我们的客户知道我们的强项是可以为熟悉的东西赋予新的含义。他们很喜欢现代谷仓的这个想法。当然，Instagram上有数不胜数的现代谷仓。但我们想去研究佛蒙特州本土的谷仓是什么样的，如何将它转换为一个现代项目，如何定义其与景观之间的独特关系，以及它是如何在土地上落地的。我们的设计自由度其实很高，因为整个场地范围非常大，因而具体的选址有很多种选择。在佛蒙特州，我们经常处理150英亩或更大范围的场地。
传统的斜坡谷仓通常建在山坡或坡地的一侧，使得高低楼层均有直接通往外部地面的通道。当然，我们设计的这个谷仓不一样，它是一栋三层住宅，最下层嵌入了地形内。虽然它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传统的斜坡谷仓，但它的灵感确实来自于此。这就是我们设计的起点，在设计的过程中它逐渐演变为了更开放和现代的形式。最初的概念是实现这种将建筑、艺术品和周围景观结合起来的浪漫想法。从长边看，它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而从正面看它是三层的结构。它坐落在两面160英尺长的混凝土挡土墙上，这些挡土墙切入倾斜的坡地中，构成了车道、车库、台球房、机械室和储藏室的结构，上述的这些空间都隐藏于地下。
VB：可以说你们是像对待艺术品一样设计和建造了这座房子吗？
BM：我想是这样的。我这么说并不是我作为建筑师的个人想法，而是出于整个团队——客户、建筑师、建造师和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工匠的共同成果来说的。这个项目成果是很有趣和特别的。我不会介意称它为艺术品，对我来说，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VB：你们的大部分项目都是住宅。那么设计住宅的主要诉求是什么呢？
BM：我是中西部的人，来自密歇根州。我在弗兰克·劳埃德·赖特 (Frank Lloyd Wright)的众多项目所在地长大。我一有机会就去芝加哥，我探索了赖特在那里的每一栋建筑作品。我分别在四个季节去参观了他设计的流水别墅。我真正理解了他关于“家”这个理念的浪漫。他设计的住宅超越了建筑本身。它们涉及到家到底意味着什么，一个家庭应该如何生活在一起这些思考。这就是激励我直接与所要设计的住宅的业主进行反复的方案沟通的原因。我曾经与开放商或是业主代表进行交流，但我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以这种方式参与这种尺度的项目，我觉得我有很多机会去探索建筑的细部和那种细微差别带来的差异性。除了建筑尺度上的扩大，其他关于建筑的尝试我都探索过了。我不想去设计更大尺度或是更公共的建筑，我还是喜欢这种与业主直接进行交流的工作状态。
VB：您最喜欢你们设计建造的哪一栋住宅呢？
BM：斜坡谷仓这个项目是我的最爱之一。但我想说同样位于佛蒙特州的木屋（Woodshed）是另一个我很喜欢的项目。也正是这个住宅激发了位于长岛（Long Island）萨加波纳克（Sagaponack）的板条屋（Lathhouse）项目的灵感，这对我来说非常特别。这两个项目有一些相似之处，特别是因为板条屋项目的业主想要一种类似之前木屋项目的感觉。这一切都是在等待合适的客户，让我能够探索我思考了很久的住宅的感性层面的东西。它其实是通过一些非常简单的技术和非常直接的材料来创造一些熟悉又新鲜，且往往被忽视的部分。这是在探索一些细微的介入可以为项目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是在我们之前所做项目的基础上以一种更微观的视角去切入的。板条屋这个项目的出现便是基于我们的耐心而产生的结果，特别是在等待合适的客户方面。所以，我也不是在寻找任何全新的东西。而且我们正在探索建筑本身的静谧感，现在的很多建筑都太喧闹了。
VB：您是如何看待你们与其他建筑师的这种差异性的呢？
BM：我没有将我们与其他人进行比较，而是专注于建筑材质感的匹配上，这样我们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去使用同一种材料。我认为没有理由去使用许多不同的材料来表达特定的想法。我们可以在不过分表达建筑外部形态的条件下去实现我们的想法。我们正努力回归本源。
VB：具体体现在哪方面呢？
BM：我们正试图将我们的工作最小化，以专注于做必要的事情。围绕一个基本的“调色盘”去做各种形态上的变体不是我们的目标。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定义一个能够与天气、天空和场地发生对话的特定的“调色盘”。可以说，这与建筑形态的多样性无关，也不是不断更换建筑表皮。我们喜欢通过一种更加保守和精致的手法来介入建筑设计。而且在客户表达对我们设计内容的肯定后，我们不会就此停住设计探索的脚步。我们可能会去找客户说：“我们对之前的方案不太满意。这个怎么样？我们原本以为我们完成了设计，但现在我们认为它可以变得更好。”在客户和家人真正住进这座房子前，设计的那扇门永远不会为我们关上。
VB：接下来，让我们聊聊你们的设计过程、设计灵感以及想法的来源。
BM：我会从了解场地四周的环境开始，很多时候都是为了了解这个地方的历史和本土的建筑模式。熟悉这方面的内容很重要。我们总是从周边的景观和环境中汲取灵感。我相信，建筑需要与景观产生联系。这是建筑师工作的一部分，除非你正在创造一些独立于环境的独特体量，有时我们也会这样做。但是，建造一个与周边环境紧密联系的建筑是为一个家庭设计新家的内核所在。我们设计的是空间，而不是体量。我们不断地探索外部与内部的空间，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也正在探索材料的创新使用、精妙的工艺、丰富的细节，以及如果将传统形式转变为新鲜和前卫的形式。
VB：不过，既然您将你们设计的斜坡谷仓项目比作一件艺术品，这意味着至少在某些情况下，你们的设计想法会来自于环境和背景之外。因为艺术品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传播着自己独特的信息。所以，我可以认为您作为一名建筑师，从自己的思考中也带来了一些特别的想法吗？这些是无法从场地中直接汲取出来的。
BM：当然，建筑可以是建筑师内心世界的一种表达。对我来说也确实如此，当我的想法与某个特定的契机相关时，我会更专注于表达我自己的想法。我也会耐心地等待合适的契机。不过，我的灵感并不那么具体。例如，我在德克萨斯州的马尔法（Marfa）花了很长时间考察，在那里我探索了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的作品。但是，如果让我去表达我在那里的经历与体会，那将与他所想表达的思想可能会完全不同。因为我喜欢的是我自己对于他作品的解读。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我设计的建筑空间一直充满活力，我希望我的客户每次都能发现一些新的东西，就像每次看到伟大的艺术作品时都会有新的感受一样。我想激发一种动态的情感体验，让建筑与自然、与光之间的互动每天都不同。我希望我设计的住宅能够带来一种积极的、令人振奋的感受。当人们走进这些建筑时，我想让他们可以感受到这些细微的美好。他们也许不知道原因，但是在情感上他们会感到一种联结和快乐。建筑师可以控制这种感受，也可以去把控着去创造这样的空间。我很喜欢一家人在我设计的住宅中长大，一家人在这样的屋子里享受传统的感恩节晚餐这种情景。诸如此类的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人们在我设计的住宅中感到快乐。
VB：当您讨论你们的作品时，您会提到工艺、过程、静谧等词。您还会用什么其他的词语来描述你们的工作或是你们试图实现的建筑类型呢？
BM：关怀、爱、美好与本质。对我来说，建筑应该表达本质和情感。我很讨厌建筑以一种很隐晦、费解的方式去传达想法。在我看来，它应该是直观、简单和不言而喻的。我的最终目标是创造充满活力的建筑。我并不是说它们似乎可以移动。我的意思是，建筑可以对场地、景观和天气做出积极的反应，这就是赋予建筑生命力的方式。这并不是一种静态的体验。当一个空间会与周遭环境发生互动时，它就会成为环境的一部分，这就是我最根本的想法。
译者：项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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